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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從王弼轉為郭象,以及從朱子轉為戴震,這兩個例子裡本體論典範的變遷轉換似乎有類似的內在理路,請具體闡明並詮釋之。(政大99)

 

答:先就王弼和郭象而言,王弼在老子注稱:「天下之物,皆以有為生。有之所始,以無為本。將欲全有,必反於無也。」、「凡有皆始於無,故未形無名之時,則為萬物之始。」王弼以「無」指稱「道」,以「有」指稱「萬物」,由方才引文可知王弼將「無」視為「有」得以存在之根據,是故在王弼的脈絡中,「無」具有本體論之意涵。郭象反對王弼將「無」視為萬物之本的主張,他在〈齊物論注〉說:「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在他看來,「無」意味著沒有任何屬性與規定,是無法作為給予萬物規定性的本體。但他的思想中仍保有「無」的存在,只是和王弼的截然不同:「夫莊老之所以屢稱『無』者何哉?明生物者無物而物自生耳。」可見已然將王弼本體論意義的「無」全然消解,成為表現萬物塊然自生、不被本體所限制、規範的意涵,如此一來,「無」和「有」一併成為萬物現世存在的價值,而不再如王弼一般具有先驗、經驗,以及本、末之別。

 

    次論朱子和戴震。朱子思想承自程頤,一樣確立了「理」作為先驗本體的存有,且提倡「理先氣後」,理是事物的本質和規則,屬形上層次,氣則是構成事物形驅的材料,屬於形下層次;戴震則不然,他認為「氣化即道」,所謂「道」不過是世間氣化流行的過程而已,再者,他將《易經‧繫辭傳》的「形而上」解釋為萬物氣聚成形以前,「形而下」解釋為氣聚成形以後,於是在朱子那裡被清楚劃分的先驗和經驗兩界,在戴震處卻已經成為現世氣化流行的不同狀態。而對於「理」,戴震訓其為「分」,即萬物在現世中的差異性和特殊性,「理」遂不再具有本體論意涵,因此朱子所說的普遍準則──「理一分殊」的「理一」是不存在的。
   

 是故,王弼和朱熹皆肯定在萬事萬物生成前有「本體」的存在,郭象和戴震則各自解消了王弼和朱熹的本體論,反而更加積極肯定了人和萬物在現世的發展。若說王弼的哲學思考是「無在物先」,則郭象是「無在物中」;若說朱熹是「理在氣先」,則戴震可以說是「理在氣中」。

 

二、有一種觀點認為,朱子、王陽明、戴震的致知論是各自因著其理論上的種種前提與配套因素而建構,並且同樣都獲得有效性的,請就此觀點具體闡明之。(政大98)

 

答:朱子認為「蓋人心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大學章句》)強調向外「格物窮理」、「格物致知」的重要,在朱子的哲學脈絡中,性即是天理,然「性」會為氣質所影響(氣質之性),以致於有惡的產生,可以說是「理弱氣強」(子齊按:我誤以為「理弱氣強」是又銘老師自己的用法,殊不知朱熹自己就講過了,只是順序稍有不同:「氣強理弱」﹝《朱子語類》卷465條﹞)因此不斷地格物窮理就顯得十分重要。有效性在於,人本身就有「天理」作為「致知」的基底,且人世間一切事物和書本上所載的聖人言說皆本於天理,則當然可以和內心所蘊含的天理相互體認與參照。
   

 王陽明的心、性、良知都具有相同的質地,都是天理。他提倡的「致良知」,就是擴充良知而至其極的意思,而其本心、良知,乃是不依賴於環境而自然具有的道德意識與道德情感,具有強而有力、穿透氣質蔽障的能力,可以說是「理強氣弱」,是故要理解天理,根本不必像朱子一般向外探求,因此他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傳習錄》)有效性是不言自明的。和朱子不同的是,雖然朱子的「致知」也是以「明善」(道德)作為終極目的,但其理論的發展,勢必要有客觀知識參與其中;王陽明的重點則在於強調道德「良知」乃先天所固有,只要予以擴充即可保存,對於知識學養的追求並不是他的主要關注。

  

  戴震的致知論不同於朱熹和王陽明,他引《詩經‧大雅‧烝民》「有物有則」之語來說明「理」是存在於後天客觀事物上的,且他訓「理」為「分」,否認有先天貫通所有事物的「律則」存在,因此若人要追求「理」,更必須往客觀事物上求取,而不能認為「理具於心」而以良知本體為完全自足。比起王陽明和朱熹強調的「尊德性」,戴震「道問學」的思想性格則較為強烈。就其有效性而言,戴震將「天生的欲求」稱為「自然」,將「禮義」稱為「必然」,且又認為「必然為自然之極則」,即「禮義」是「天生的欲求」必定要實現的價值,如此,又一反過去宋明儒學講究「存天理,滅人欲」的思想。

 

三、請統觀底下兩組資料,合併地申論其中思想變遷的線索和意義。

 
    1a
、《易經‧繫辭傳》「易有太極」一句,孔《疏》:「太極為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

    1b、同上,朱子《本義》:「易者,陰陽之變。太極者其理也。」

    1c、同上,王夫之《周易內傳》:「......其實陰陽之渾合者而已,而不可名之為陰陽,則但贊其極至而無以加曰太極。」

    2a、《論語》「參乎!吾道一以貫之。」章,孔《疏》:「言夫子之道唯以忠恕一理以統天下萬事之理,更無他法,故云而已。」

    2b、同上,朱子《集註》:「蓋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

    2c、顧炎武《日知錄》:「昔之清談談老莊,今之清談談孔孟,未得其精而遺其粗,未究其本而先辭其末......舉夫子論學論政之大端一切不問,而曰『一貫』曰『無言』,以明心見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實......(政大93)

 

答:先就第一組資料而言,孔穎達對《易經‧繫辭傳》的詮釋如同漢晉隋唐,視「太極」為天地未分之前的元氣,至朱熹則將太極「去氣化」,成為形上的精神實體,同時在朱子的脈絡中,氣屬於形而下的層次,是構成萬物形體的材料,而非內在的律則。清代王夫之則認為「太極」是「陰陽渾合者」,即把太極視為「氣」(陰陽就是氣),而下一句當中的「但贊其極至而無以加曰太極」,是言說這種「氣」的終極地位,沒有任何先於它的本體存在,「氣」和「理」也只是物質世界的兩個方面。這和他「理依於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謂道之器也」(《周易外傳》)的觀念若合符節,

   

 再就第二組而言,孔穎達對《論語》的注疏中,「理」並非後來宋明儒學所說,內在於心且能貫通所有事物的形上天理,而只是人世間的道理而已,孔子將「忠恕」視為天下所有人倫道理的根本,而並非將「忠恕」看作形上的精神實體。朱熹則抓住了「一理以統天下萬理」來論述其「理一分殊」的思想,即萬事萬物雖有差異性,仍可以透過天理予以貫穿,朱熹還曾以「月映萬川」來譬喻這樣的思想。清代顧炎武批評宋明儒學空言心性,並以魏晉的「老莊清談」與之相比,從「論學論政之大端一切不問」、「代修己治人之實」,亦可見當時儒學發展已有日脫「人倫日用」的風氣,而失去了孔子儒學應有的實踐與關懷。

  

  從兩組資料來看,先秦的儒家思想,包含唐代對於經典的詮釋,還未有道家所鮮明標舉的本體論,如先秦之荀子亦認為人與萬物皆由氣聚而生,時至宋代,許多儒者汲取道家的部分思想致力於建構形上的精神實體,宋明之後,對先驗道德的看重已經開始轉化。其原因在於明代陸王心學興盛,其末流更是造成「束書不觀」的弊端,對於實際的政治、學問並不特別看重,以致「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顏元《存學編》),明朝的滅亡也被歸咎於此。是故,儒學經由清初三大家的發展,在理氣觀上,將宋明儒學的形上天理轉化為形下世界發展出的律則,不能脫離物質世界去說天理,「理即是氣之理」(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理是從屬於氣而存在的。在此思想的發展下,現實的關注的色彩就更為濃厚,宋明儒學積極標舉的「尊德性」至此已幾乎轉為「道問學」的理論主張,也影響後來的顏元以及戴震等人。

 

心得:

 

所謂「學問」,就是學習和質疑並重。知識是學來的,但智慧則是思考出來的。本讀書會以中國文學史和中國思想史為主要課題,進行方式則是各自熟讀文本以後,以歷屆考古題為討論對象,進行各種義理上的爬梳與哲學思辨。
 

本次同時討論了清代思想家與先秦文學史。由於組員所閱讀的版本不同,在清代思想家部分,依文本而有不同著重,比如說蔡仁厚先生的書中認為清代是沒有智慧之光的時代,只略述了清初三大家,其於學者點到即止;但張麗珠先生則以好幾章節詳細論說清朝的思想脈絡;另外也有文本專門將公羊學抽出成為單獨議題,或是將文學發展和思想發展結合探討等等。組員在互相分享與補充的過程中,便不像之前一樣多有重複,而能截長補短,另開「為何各家版本對清代思想的見解有如此大之差異,是否因為清代是個很特別的時代,而此時代又特別在哪裡」的辯證與論述。

 

另外,在先秦文學史的討論方面,由於各家版本介紹的都差不多,也是組員們較為熟讀的部分,在大致分析過考古題命題方向後,由五個組員各認領一題作答,再相互指正補充,便順利地結束此次討論。
一直覺得讀書會的首要目的在於激發與活化思維,並有彼此督促、教學互長的功能。本次開會在清代思想史的部分,因版本問題而有了不一樣的討論面向,殊為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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