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飛宇《青衣》、《推拿》
主講、記錄：鄒適齊
出席：楊浩偉、陳彥妏、賴晏如、林承樸、楊書愷、張育騰、劉崴瑒、游勝輝、林欣穎、陳柏言、劉羽軒、莊鑫奇、卜暉珊
哈士奇：《推拿》他一開始就先定義「推拿」是什麼東西，然後順便引出了整個《推拿》的背景出來。看完整本之後，我覺得有點像是《紅樓夢》，開始是美好的，但是後來走向一個悲慘的結局，請浩偉先開始。
浩偉：怎麼那麼快！是一起講完嗎？這三篇喔，那麼快。
哈士奇：你可以先講沙複明
浩偉：先講什麼？
哈士奇：〈定義〉那邊。
浩偉：喔，講定義喔，我定義沒有筆記欸，先跳過……
彥妏：蛤？嗯……
晏如：我沒有什麼要講欸，因為剛剛鄒適齊說那有點像《紅樓夢》，那如果是《紅樓夢》的話，因為他以《紅樓夢》的那個架構來看的話，就是每一個人物，都塑造得很清晰，可是這些人的話就只是在講單純人物的故事。然後你無法從那些人物，就是要一下子從單篇看出整個故事進行的脈絡，那尤其這一篇又是一開始的定義，所以你很難從沙複明這個人身上看出整篇的架構。因為他是單篇集結出來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這一篇到底在整個完整的故事裡面，它代表了什麼樣的定未或意義。我覺得可能還是要把整本看完之後，才可以知道他裡面都底在暗示一些什麼，或是他的用意會比較清晰。但是如果就單篇來看的話，我覺得就是他每一篇都可以構成一個獨立的故事，我覺得這一點很有趣。然後沙複明這一篇的話就是他一開始角色塑造得就很清晰，我也很喜歡他敘述的方式。然後覺得沙複明他只要光聽，光知道這個人的一些口音，就可以認識這個人，立刻跟他混熟這一點，就是很強。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因為他們都是盲人，看不見，他能夠感知道的可能比一般人多吧，就是這樣子。
彥妏：我覺得這篇，就是看了之後覺得很有畫面感，就是整個可以想像客人進來之後，然後跟沙複明他們之間的互動，。然後我覺得……啊我有一個地方有個小疑問，就是為什麼他要用腦袋在空氣裡寫一個「永」，然後又寫一個「來」，就想說這是不是有什麼象徵的意義，但是我不知道。
楚然：其實我在想說輕痰有時候把長篇的東西擷取下來給大家閱讀，是不是一個比較好的作法？因為長篇的話，我覺得每個章節他都有每個章節的連貫性，像有時候突如其來一個人，譬如說沙複明，或者是說後來的一些人，我都會覺得說好像他們出現會還蠻突兀的。那先從〈定義〉來講的話，其實這篇〈定義〉他看起來，他的敘述跟說明作得很好，他前面就有某種類似手冊，就跟你講說盲人他們一些職業的形態或是一些手法，然後就可以慢慢推，推導到他幫一個司機按摩，然後他邊按摩又可以把這個司機的一些特色，就可以推測出他是淮陰人或者是他有哪些特質。在這個地方就可以發現畢飛宇，他藉由盲人這個看不見的特性，反而將其他的感官開到最大，就是說他可能中間有什麼互補的作用，對。
書愷：其實我也蠻喜歡《推拿》這一篇的，就是我早上思想史看完之後，就很想要看他的結尾到底是什麼，所以他是一篇還蠻吸引人的故事。然後我覺得他整個結構很像坎特伯雷故事集，那本故事也是由就是三十二的人物，把他們組合成一個長篇的敘事篇幅。可是彼此人物間的關係也是要經過大量的推敲，才可以知道他是在講這樣子的一個架構這樣子，我覺得《推拿》也有這種感覺，他也是有推拿中心的那幾個人物，敘述他們彼此的故事，然後把這一整個小說撐起來，我覺得還蠻好看的。然後，沙複明這一篇的話，我很喜歡沙複明這個人物，可能是他講了一句很帥的台詞吧，他說嗯我們這不叫按摩，我們叫推拿，你下次再來吧，我覺得這真的超帥的，我可以想像這個人物長什麼樣子這種感覺。
晏如：如果放在武俠小說裡面，他就是那種超強的人。
書愷：可能獨孤求敗之類的。好，那就先這樣子。
熊：只有要講〈定義〉而已喔？〈定義〉超短的欸，喔，那我講剛剛彥妏講那個就好，我覺得因為我覺得他，就是我覺得看了之後，我最近一直聽到文學獎一直是大陸人在得獎，然後看完之後就大概可以理解為什麼了。因為我覺得他們的工夫比較扎實，他們寫出來的東西是很好看的，而且你看一次就大概全部都掌握到了，然後我覺得台灣可能大家都不喜歡寫這樣子的東西，因為寫這樣子的東西我覺得需要很深厚的東西去後面撐著，你不能夠留太多東西去給人家塞。所以我覺得陳芳明雖然有婊過這樣子的寫法，可是我覺得這樣子也沒有什麼不好。就我覺得是真的很厲害，但我看完一次想看第二次的時候，稍微回想一下情節，就我覺得這個情節其實也是一個套路，就還蠻老梗的，可他就有辦法寫得很好看。我目前還沒有想要看第二次的衝動，然後彥妏剛剛講的我覺得只是寫得不好而已吧，就他裡面有時候會突然出現比較文學性的修辭，可是有些地方真的寫得不是很好。像後面那個有什麼水蛇跟農夫我也覺得寫得超爛的，是我自己的感覺啦。
書愷：我剛剛突然想到楚然剛剛說的就是，還有前面有人說過就是盲人的感官被開到最大的話題。我想到就是沙複明這個名字是不是有一種暗示啊？因為「復明」嘛，因為他眼睛失去了光明，他其他的感官反而因此得到了另一種變相的光明吧，所以會叫複明是不是有這樣子的隱射涵義在裡頭。
欣穎：我剛剛本來要講複明，不過被講走了，然後那個本來一開始看到推拿，想到的是一部電影叫《推拿》，可是他講的是太極拳，可我覺得這個推拿跟那個推拿有點像(迷之聲：推手)，就是沙複明在面對比如說老闆。呃……推手，我也覺得那是推手，啊哈哈，然後給我感覺就是在面對客人或是面對事情的時候，就是那種，好啦。
育騰：就，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要幹嘛欸，哈，就我覺得他好像有一種貧窮人的尊嚴吧，就是他們是弱勢族群，可是他們就還是要推拿，然後就是自我實現吧！這邊引言這邊我不太知道要幹嘛，可是後面我就比較看得懂。
崴瑒：好，我看完第一個感覺就是我好想去推拿，我覺得我好需要，就是整個背部之類的，我覺得我一定到處都是那個什麼肌肉的滲出液，就是，感覺很多。他就是在描寫就是盲人他們用另外一個感官觀察事情的方式，我覺得他雖然沒有寫得很多，但是會讓你很清楚，就是讓你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我覺得能夠聞出氣油跟柴油的差別這真的太厲害了，然後摸鑰匙就知道是卡車司機我覺得也太厲害了，就是他有寫到一些很細，一般人不會注意到的東西啦。
盲哥：恩，就是這個在台灣現在的作品裡面，可能會說他是比較寫實的作品，就越來越少見了，所以可能大陸的作品會開始在台灣的文學獎大放異彩，可能就是因為在台灣本身看來就會覺得說哇好新鮮喔，他的情節啊、故事啊都是在台灣所不知道的，那可能在大陸就還好這樣子，那就是可能這是一種外國的月亮比較亮的心理這樣子。那這篇我也是沒有看過全部，就是也太不知道，不過依照他的標題來看，他是想要藉由人物的故事串起這一個按摩院的人生百態。啊，是推拿對不起對不起，這是不一樣的。因為可能大陸那種按摩都是作黑的啦，可能他們會跟這個東西畫清界線，對不起我錯了。然後就是我覺得他的語言就是非常的直白，可他就是有一種語氣在，他就好像是一種類似說書人那樣的語氣，有點在窺探這個奇妙世界這樣的感覺，類似說這個東西是個很不為人知的，很複雜的，外再人所不知道的世界。因為盲人可能我們想像中就是很辛苦啊什麼的，可是他們其實也有他們不一樣的喜怒哀樂，不一樣的感官的感受，我覺得用這樣的語氣去呈述這樣的故事，還蠻成功的。當然每個不一樣，向閻連科我覺得他黑色的嘲諷比較重一點，可是這個就是單純的有趣，有趣味這樣。那莫言又比較注重聲光效果
。
小冷：我覺得畢飛羽一直在看我。(眾人笑)就是我看這一篇的時候，就我看到他一聽到那個人說話，就知道他是什麼淮陰人還是哪裡人，我想到福爾摩斯第一次碰到華生的時候，第一次跟他握手就問說：「你有去過阿富汗吧？」就覺得很厲害，然後我覺得就看完這整篇，就很想要去推拿，可是之前受傷啊，去給推拿根本就不是這回事，明明就很痛，壓到你都叫出來。我覺得他這邊寫盲人的那個東西，他沒有把外表那些東西寫出來，反而就是注重在一些小地方上面，像一些什麼就是聽他的口音啊，然後撫摸他的後腦勺，就感覺他的溫度這些東西，就覺得還蠻厲害的。就是他直白的寫法讓人很容易進入一個完全不懂的記憶裡面，而且他最後說：「這不是按摩，這是推拿。」感覺跟很多事情很像，可能是說相聲的，他們就會很討厭被人家說成搞笑藝人，他們會拒絕，因為說相聲是一個不希望失傳的一項技藝，不是隨便就可以得到的東西，就覺得他們那種劃分按摩和推拿其實還蠻不錯的。
柏言：大一的時候我有看過這一本書，我記得是廖棟樑推薦的，然後我那時候找來看，那時候覺得很好看。我覺得他定義這裡，就他是以沙複明，這個推拿的老闆，跑出來講話，就跟剛才講的複明一定有他的意思，可是也不一定要解釋成眼睛，可能是心靈的明亮。然後我覺得《推拿》厲害的地方感覺他盤旋在比盲人或者是殘障更高的地方，他們已經不是身心殘障者。因為他們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我們明眼人也會作出來的，一切的戀愛啊，一切仇恨。就我覺得他的厲害應該是已經超出了本來會侷限住他的東西，這變成只是一個背景，就眼盲是一個背景，他也不會再施以同情，已經上升到一個可能人類普遍都會有的情感。然後我其實還蠻不認同陳芳明在文批課上面講的，不，是台文史，他說大陸人的語言，之前他在文批課鞭過大陸人一定不會得諾貝爾文學獎，因為他們語言是共產黨的語言，就已經全部侷限住了，什麼北島啊那些。然後那個時候有個大陸的交換生他就很不爽，他就說陳芳明太偏激了，然後我自己也是這樣覺得，因為我覺得他就是過於想要用二分法來劃分一切的東西，就是他說台灣是文學的語言，他們就比較口語，感覺就是比較粗糙。我覺得可能不能這樣分，因為我自己讀虹影，我就不覺的他是什麼過於粗糙直白，就台灣人一定也有人寫很寫實的東西啊，不覺得黃春明是多麼華麗啊。就是我覺得題材也不會是他們會特別亮眼的地方，就是剛才說的觀察力，就是經驗值啊，就我覺得台灣人可能就是缺乏經驗，可是這也不一定是缺點，像王文興自己也是超級經驗缺乏者。可能台灣就必須在那麼少的經驗裡面提練出更深的東西，變得只能在文字上更雕琢。然後，就我覺得〈定義〉的這裡啊，反正我覺得鄒適齊這次選的就是比較有趣，可是他還有一些地方是蠻深層的，像王大夫整個就是很黑暗的人，然後小馬，就是可能這也是長篇被節錄出來會比較偏頗的地方。
羽軒：我覺得就是〈定義〉的第一段倒數第二行那邊，只要客人一開口，他們就知道是領導、老闆、老師什麼的，就覺得有一點諷刺的味道，但是就覺得寫得還蠻好看這樣。然後另外他說誇別人的身體是作推拿的本份，就是交代不一樣，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向來是不厭其煩，我覺得這裡寫得很，就是真的知道推拿這一行他們在幹嘛，所以才很貼切的寫出來。然後我覺得十三頁那裡，對準了老闆面部說，就是「對準了」，因為他其實是看不到，但是究竟是怎樣對準，就覺得很有趣。
卜姐：我覺得大家好像都先講到就是他們是盲人這點，可是推拿的人是盲人這個，好像是我們自己的先決印象吧，因為他作者前面其實都還沒有寫，他是到沙複明出現的時候，他的動作裡面才補充說明，說他用耳朵聽。反而他的重點可能反而是講那個跟客人相處啊、這些東西。讓我覺得這整本也不是在講殘障人要如何生存的故事，就他們講的是社會上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是放到別的地方看也都準的，。可能就會，就我的想像，就可能後面的文章也是跟散客之間的關係，就是會讓我有一個圖形出來，就覺得這樣子的引言定義還不錯。
適齊：剛剛晏如跟柏言都有講到，因為我的選文，長篇擷取出來的這種短篇，就沒有辦法很全面，這我已經努力克服了，可是好像還是沒辦法。然後，我覺得〈定義〉我很喜歡第一句話，因為第一句話他就直接破題說：「散客也要作。」就很像是直接跟你講白了，他現在要開始講他的故事了。
晏如：你知道我剛開始看到那我的字我想說，幹嘛這是妓院嗎？
適齊：好啦其實我也有一點，哈恩，然後，我覺得它的定義很重要。他先把背景弄出來之後，就很容易可以進入故事，然後直接進入後面的文本好了。我選金嫣跟泰來是因為他剛好比較短，然後比較完整，所以我選這兩篇。
浩偉：我還蠻喜歡金嫣的故事，雖然說看完之後，就是跟一般的花系列，啊不對，就跟一般的那種肥皂劇那個愛情的固定模式差不多，但是我覺得他最吸引人就是他有講一個就是，一個很古意的男生，然後被一個女生倒追的故事嘛，然後就是剛好兩個都盲人這樣子，可他們又打破盲人的界限，他們是很認真在談感情，我真的很喜歡金嫣瘋狂作弄徐泰來那個情節，我覺得超好笑的。但是呢，雖然個徐泰來最後講說：「金嫣，但是我配不上妳。」我在曲選課大笑欸，我覺得這實在太好笑了，然後那個「比紅燒肉還要好看」那個結尾，我覺得很俏皮這樣。然後第十一章就是，第178頁那個「你給我一勺子甜言，我給你一筷子蜜語，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餵」我覺得鞭辟入裡。反正這邊就是一直在講金嫣他對未來婚禮的幻想嘛，雖然她幻想得很真實，但是當最後泰來拒絕她的花生米邀約之後，就把她打回來，徐泰來是這麼一個不浪漫的人，她也有點小怨懟。可是我感覺就是兩個很可愛的人，在談一個可愛的愛情這樣子。
彥妏：好喜歡裡面的那個徐泰來，然後就是我覺得那篇，他剛要轉場到他內心的描寫，我覺得他都轉得很好欸。像是第151頁那邊，「然而他們沒有談戀愛」然後開始講戀愛一定要有他的儀式什麼什麼的，可是就不會覺得他為什麼突然要插這個，很破壞氣氛，我就覺得他這部份處理得很好。整體來說，看畢飛宇的小說給我的感覺就是，他都把他要表達的事情講得很清楚，就是雖然不會留給你太多的想像空間，可是你會覺得他寫得很精彩，就是會覺得說好像跟台灣的作品讀起來，對我來說的差別，我覺得我有點語無倫次欸，反正就是我想表達的意思是，我覺得他不管是寫實的東西或是寫心裡那方面的東西的話，都是寫得很深的吧。就是會把這一個人在想什麼，把他完完整整的呈現出來，不會像之前我自己閱讀的作品，感覺就留很多空間讓讀者想像，可是你就覺得可能很難理解作者他想要表達什麼吧，就會很朦朧，有時候覺得很模糊。我覺得畢飛宇的小說好好看，雖然我可能不會想要看第二次，但是我會想要把他那本小說看完。
晏如：就我先講我最喜歡的那一句：「比紅燒肉還要好看。」我在莊子課上大笑的，然後但就是其實這篇跟前後比起來，我反而沒有這麼喜歡金嫣跟徐泰來這篇。可能是我真的覺得金嫣她真的太吵了，真的從頭到尾都很吵，然後因為作者主力描寫金嫣講的話、金嫣的動作、金嫣的心理狀態，感覺對徐泰來幾乎就是隻字未提的，但是你只要看到徐泰來一講話，那句話就是會很爆笑。覺得金嫣就是白癡這樣。我覺得作者會這麼著力描寫，我覺得他想要藉由金嫣的很長的大鋪陳，然後去襯托徐泰來那種簡潔、內斂，很木訥。但是你又同時會覺得他很可愛的個性，我覺得女生應該都會喜歡徐泰來，因為徐泰來這種你就會很想要揍他這樣，就很可愛。然後那個接下來，就是看這篇的時候，我一開始就是整個看過去我心裡想說，作者一定是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之所以會這樣想，就覺得他在講的都是戀愛當中一些很普通的事情，你就會覺得挖賽，金嫣跟徐泰來未免太順利了吧！真的戀愛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然後這樣子就在一起了。尤其是徐泰來講這一句：「我配不上妳。」我想說挖賽瓊瑤。可是你整個看完之後回頭再去想，你就會發現其實是一種見山還是山的感覺，就是你一開始看你會覺得他好像似乎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寫出來的東西，可是你這樣子整個看完之後，你會知道這個人這樣子一定是有談過那種很深的戀愛，可是他就把心裡面那種糾葛啊，複雜，寫成一種就很俏皮、很詼諧的東西，我覺得這一點很厲害。他看起來就像是不會寫的人寫出來的東西，可是他那個涵義跟味道都是很深很值得玩味的。
適齊：我要補充一下劇情，就是前面其實金嫣來之前，就是泰來也還沒來。
浩偉：什麼東西沒有來！金嫣什麼東西還沒有來？
適齊：呃哈哈，就是都還沒有到推拿中心來的時候，泰來在另外一個地方就有教過一個女朋友，小梅，有一點算是被拋棄吧，所以徐泰來才會說出我配不上妳這種東西。就是恩，金嫣聽過徐泰來的傳說，他的傳說在盲人界很流行，他的愛情的傳說。
浩偉：細節是？
晏如：就不要講啊，自己去看。
適齊：所以金嫣才會這麼直接迷著徐泰來，就是之後才有這一段的劇情。
楚然：好吧因為我不曉得後面那兩章，是因為後面太順利了。
眾人：哈哈哈哈哈……
楚然：就是太順利啦！應該要更超展開一點啊！就是對，他雖然給我一個理由，就是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金嫣就會不可自拔的迷上徐泰來，我覺得這個理由也未免太薄弱了，因為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徐泰來一個，為什麼他會喜歡徐泰來？
晏如：你喜歡上人有任何理由嗎？你會因為喔這個人怎麼樣才喜歡上他嗎？他其實要講的是愛情這種東西你愛上就愛上了，就理由很薄弱也是…
楚然：啊啊啊啊！！！
晏如：其實是沒有理由的，每一個愛情的開始都是一個很爛很薄弱的理由。
浩偉：像鼻屎般的殺意啊！
楚然：扼啊！
熊：神奇寶貝中心！
柏言：死者甦醒。
楚然：啊好啦結束這回合啦。
書愷：我覺得晏如剛剛說的金嫣跟徐泰來就是描寫的對照，會讓我想到就是最近在重看左傳的時候，看鄭伯克段於鄢那一段的感覺，他也是一直在寫鄭伯，他沒寫公叔段，到後來才一次把這兩個人給收尾起來。感覺就跟這裡很像，他只寫金嫣，不寫徐泰來，可是當徐泰來出現的時候，就是高潮之所在的地方。我覺得跟左傳第一回有點類似的感覺，就是公叔段出來就代表高潮要來了。
晏如：應該不是吧？應該是鄭伯一直不講話。然後鄭伯一講話，高潮就來了。
書愷：可是他是一直描寫鄭伯。
晏如：他有一個大臣一直去煩他，鄭伯就一直叫他等。
書愷：然後泰來的名字一直讓我想到一個人欸，文泰來，一直想到奔雷手文泰來的名字。
晏如：泰來好可愛。
書愷：然後就是嗯，我覺得其實好啦，楚然剛剛說愛情不會那麼順利，我覺得他應該只是單純想要金嫣跟泰來作為他這部故事裡面愛情的一個正格吧，就是一個傳統式愛情的一個感覺，用來對照其他組別的感覺，他只是一個對照組，是所謂的正格，就好像我們看金庸裡面的郭靖跟黃蓉，或者是令狐沖跟任盈盈那樣子。而且是真的有可能是因為女生因為男生這樣子，是真的有可能因為這個女的覺得好像他一直怎麼樣會去喜歡他，是真的有可能的啊！對啊。
晏如：(面對楚然)你只是沒有遇到。
書愷：例如笑傲江湖就是這樣子啊。
楚然：又補刀！！(敲桌)
書愷：小李飛刀！
楚然：一直在鞭屍你知道嗎，我已經扣血扣到零了你還在那樣……
晏如：我只是說實話。
書愷：然後179頁那邊我覺得有個小bug欸。「透過紅蓋頭，金嫣看見蠟燭的火苗欠了一下身子。」可是她不是個盲人嗎？
晏如：她是看不清楚的男人，啊盲人。
書愷：後來一直到後面才發現金嫣是一個弱視，就有點像那個東邪西毒裡面那個西洋武士的感覺，她只能看到一部份的景物，所以就，好啦就算是一個無心之過吧。
熊：這一段也太歡樂了，我看了之後我有點好奇第15章他還要寫什麼東西，因為15章的標題是「金嫣、小孔和泰來、王大夫」，我想說這發生什麼事了。
楚然：為什麼泰來跟王大夫會……
熊：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在想第15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大夫，王大夫不是醫生吧？
適齊：他是寫他們要舉辦婚禮。
熊：喔，終於要辦囉。喔……然後我覺得這一段好像沒有什麼好講，我覺得這整段就是金嫣的情緒起起伏伏上上下下，然後他就只是在寫這個東西而已。可是他可以，我覺得可以把這東西寫那麼長，我覺得真的超屌的，他把幻想寫那麼長真的很厲害，就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是他就把它寫得很多很好看，我覺得這也是很厲害的地方。然後咦我要講什麼去了？喔對，就是我覺得到最後兩，好像這兩個人的形象都太過完整了，反而讓我不太能夠相信說是真的會有這樣子的人，就是因為這兩個人就是，他們沒有什麼內心的空白。就是他們的東西已經幾乎是完完整整攤開在你的面前了，所以我會，可能是我看台灣的小說看太習慣了，我看到一個人對你說這個人就是怎麼樣怎麼樣，說得非常非常多之後，我反而會變得不相信，他這個人真的是這個樣子的嗎？就我看到後來反而覺得金嫣，就那個滿足感，上升到一個程度之後，然後就開始覺得，咦，真的會有像金嫣這樣子的人嗎，就開始往下降了，就邊際效益遞減，對。我看完之後反而覺得金嫣這個角色就是，一樣是很好看，可是會覺得說，這個角色真的是正常人會變成這個樣子嗎？這我的感覺。
欣穎：我還蠻喜歡他寫金嫣內心戲的部分，他寫想要什麼樣的婚禮，我覺得很真實的把金嫣的心情表達出來，然後他花了好大篇幅在寫金嫣這個人的想法或什麼的，可是金嫣給我的感覺有點自私跟自傲。就是整篇之中，她的位置是比較上面，泰來是比較下面。像是說，她喜歡的是泰來那個破碎的心，我覺得是一種傲慢的想法，給我這種感覺。然後有個地方我覺得有點奇怪，是153頁，他寫：「張宗琪笑笑，拉過都紅的手，毫無疑義地回了幾次頭。」然後我覺得為什麼毫無疑義還要回頭？看了覺得有點奇怪。
崴瑒：其實我沒有讀完第11篇，因為我昨天拿到之後，一直到今天我才開始讀它，我只有讀完第9篇而已。但是我也覺得這一篇，我覺得「比紅燒肉還要好看」這句話寫得很好欸，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很可愛的感覺。就徐泰來這個角色有一種太可愛的感覺的，雖然說對他描寫得不多，可是他藉由金嫣這個角色襯托出來，就是泰來那種有點木訥的可愛的感覺。然後我蠻喜歡他描寫的這種方式欸，就是用一個角色去襯托另外一個角色。然後我也是覺得金嫣有點傲嬌，就是在他們這段相處過程裡面。因為我還沒有看完第11章，第11章是在講婚禮的東西嗎？好吧，那我等下看完有想要再補充好了。
氓哥：就是我覺得這兩章，我自己比較覺得厲害的也是金嫣響像昏裡的那段，就是因為金嫣是一個，雖然還沒有完全看不見，但也是漸漸的視力消失這樣子，所以她對外在世界的感受其實是大不相同的這樣子。所以她變成說是用，就她的想像裡面雖然說好像，因為她畢竟曾經是看過那樣的東西，所以她是以以往的記憶去構想說她的未來是如何，變成說好像跟現實，算可以接近現實，但是又好像變成戲劇化，很誇張，就有點像漫畫那樣的情況，看起來蠻好玩的這樣子。我又覺得就是，就是這樣的形式的小說就是描寫比較多的外在的行為，或是比較表面的念頭，就是一看就可以明白說他想要表達什麼，但是我覺得就可能大陸小說就比較向外看，向外去感知的。變成說他的人物都會塑造得很鮮明這樣子，就是比較方便於認識這樣子，但如果是像台灣某些比較寫個人內心感受的，就會比較向內看這樣子。那當然，自我感覺自己的內心一定是有非常多複雜的念頭是自己才可以感受到，但是不會表現在外表上的，甚至有很多念頭是連自己都不會感受，不會知道的這樣子。這樣的小說會相較之下比較深是你可以把自己帶進去思考，然後感受到那個複雜性這樣，其實都不見得每一個東西會比較真實啦。我覺得都是真實的某一種樣貌，我覺得這些外在行為也都是的確的存在這樣子。
小冷：就我看這一篇的經驗讓我想到我們系籃一個學長。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是會不停的叨念他，然後你的心裡會不斷的想到他，你吃飯的時候會想要幫她夾一個菜，然後什麼之類的。就我那個學長就是今天準備要跟他喜歡的女生告白，他之前就跟我們聊超多東西，就是什麼我完全不會寫書法，然後為了要跟她見面，去跟她上了一整天的書法課，然後從頭到尾就寫了一百多個一字，老師還說他有天賦什麼什麼，還說有一個外國人想要接近他喜歡那個女生，什麼作很多事情怎樣怎樣，就金嫣這邊的語氣就有把那個，喜歡一個人會不停地叨念他的那個感覺講出來。可是我會覺得就是他這邊刻意把金嫣寫得很自私，有一點鴨霸那種感覺，其實，算是有點難免，因為金嫣算是一個盲人，就是一個視力接近全盲的人，所以她要在對於感情這個東西上面，應該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有辦法去做。畢竟看不到然後很難找到可以跟你自己相配的，呃不是相配，就是你自己喜歡，然後對方可能也喜歡你的人。所以在對於感情的上面，泰來又是一個這麼木訥，不太愛說話，然後不願意表達自己的情緒的時候，金嫣在她的感情表達上面就明顯會希望說，就是變得很急切。所以我會覺得154頁那邊連續三個金嫣說、金嫣說、金嫣說，那邊的節奏感，就真的還蠻好的。就有一種就是一直逼你一直push的感覺，然後我會覺得泰來的表現也不錯。就是因為泰來也是一個盲人，然後他因為之前的感情傷害，然後他自己是一個盲人，怕自己其實是不夠好，怕對方是因為誤會了什麼，然後喜歡上自己，所以也不是很敢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是我覺得後面那種像是完美的大結局，有一點可能不一定是最好的結局啦。因為我可能會希望說他們可以再多一些什麼東西的。我覺得應該是沒有這麼容易啦，畢竟兩個人都還不是很了解彼此，就可能只是依照一時的激情，還是可能一塊肉還是什麼之類的，就因為這樣子喜歡對方。
柏言：就我也覺得金嫣這個角色，感覺會有點平面，可是就我們可能必須相信世界上真的會有這種人吧！因為，就是跟剛才晏如講的，他可能就是有經歷過很多戀愛，可是他故意想要把它寫成一種type，就是世界上一定有這麼平淡又幸福的人。可是不見得小說就是每個人一定要經過什麼波折、外遇之類的，對啊，可是相對就比較沒有那麼精彩，如果就小說而言。我可以諒解為什麼金嫣她會那麼傲嬌，因為他後面其實有點想要婊上帝，在185，她說她沒見過上帝，她連人都快要看不見了，然後在186說，金嫣只能相信婚禮，婚禮才是她的上帝。就是如果戀愛是這個盲人唯一生存下來，或者她生命全部只剩下戀愛，那可能她所謂虔誠，一切的事可能都只是為了這一件事，所以她可能會非常積極地去求取，所以她可能會不計一切。我覺得他這裡寫得很好笑，就是她一直要徐泰來說出我愛你，可是最後又是自己講出來的，就覺得這個結局寫得就很好，就完全把金嫣的白爛寫出來，很棒。然後我也是看過一次可能不會想再看，可是當我像這次第二次看，就會看到新的東西，對啊像什麼「我配不上妳」那一句話還蠻厲害的，就是充滿了微妙的，因為我之前不是在讀《法國中尉的女人》嗎？然後他裡面有一章就完全在討論「我配不上你」這一句話，因為裡面那個跟他告白，然後他的拒絕方式也是說我配不上妳，然後作者就說這句話其實是很厲害的戀愛的策略，他說這是以退為進。如果他承認他配不上妳，就是承認了什麼什麼東西的，他花了一章節來寫這個東西，所以我看到這裡覺得哇，畢飛宇還蠻厲害的。然後，還有我覺得他用這些人物，每個人自己一章，其實是還蠻……就像晏如講的吧，把它幻化成各種類型的愛情，像剛才不是講到第15章，我記得王大夫是跟小孔，他們兩個是夫妻，然後金嫣跟泰來。王跟孔每次出來都在作愛就是了，然後金嫣跟泰來反而有點像是映襯的那個，他們完全是最平庸最單純的。然後我就覺得這兩個人我會忘記欸，就金徐，可是我永遠會記得紅燒肉那一句話。然後，恩，不是有人說朱天文的小說裡面，每一個角色其實都是胡蘭成，就他幻化所有人物，其實都是胡蘭成。像福樓拜寫《包法利夫人》，就福樓拜說包法利夫人就是他自己。然後我覺得這裡就會有這種感覺，就好像分靈體。不斷把自己分出來的感覺，變成他這個人真的是很多面向的人。還有像剛才氓哥講的，就小說有時候真的很荒謬，不對啦，真實真的很荒謬，是九把刀講的？真實不必考慮可行性，可是小說要考慮可行性，就覺得金嫣這個人就是沒有考慮到可行性，可是會讓我們相信可能真的會有這種人。
羽軒：我覺得就是他很多過場話都寫得很好，像是152頁說「他所等待的是時間本身」，還有就是177頁說「直到這個時候，他們兩個戀愛才算正式開始」，就是作者跳出來說話不會顯得做作或是突兀，就還蠻厲害。我也喜歡11章，他花費力氣在寫一個幻想，就是角色幻想中的場景，很像戲中戲的感覺。而且就覺得現在看到的其他篇章，是好像試圖要說服讀者是真實的東西，但是這裡卻要告訴讀者說這確實是幻想的東西，就覺得別有用意。
卜姐：嗯……因為文章的架構跟角色，大家前面都講過，我就先自己講我最喜歡的一段，就187頁，第一章最後面：「金嫣突然就愛上花生米了，其實也不是愛吃。」然後我覺得從那一段開始，他完全就在講他們的愛情啊，就金嫣突然就愛上泰來了，其實也不是愛吃，他把太來捏在手上，把他剝開來，就是……嗯，兩粒，哈哈。
浩偉：好色……
卜姐：不是，我不是想講那個啦。
楚然：原來如此。
卜姐：而且我覺得他的前面的鋪陳，就他前面講話的語氣，都讓我覺得還，就很通順，還蠻普通的。可是最後這個什麼泰來說你吃。個呆子。這個地方我覺得很棒欸，就尤其是最後一句，嗯，不知道他怎麼會想到這個樣子的結尾方式，就是有嗯，就是金嫣這個角色對我而言才這樣子跳出來，變成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子，不然的話就只是一個戲劇的，很完整的角色而已。
熊：我可以補充一下，就其實我覺得那個，我也很喜歡花生米，可是其實他裡面一些那個比較漂亮，比較使用技巧的一些地方，我覺得都其實寫得不太好。我覺得紅燒肉跟呆子我覺得都還蠻普通的，看的時候就嗯嗯，然後就過去了。你們要辯護嗎？
適齊：嗯，他在序裡面其實就有講到他用人名為章名，其實就是要寫出人生的百態，寫出每一種不同的type，我覺得他可能是寫完之後才想到。然後就是他把《推拿》當作一個現實的世界，他寫盲人不一定是要寫盲人，其實他寫的是任何的人，然後其實盲人他們也是有日常生活，也是有野心，也是有尊嚴，跟其他人都一樣。不一定盲人的尊嚴就特別高還是怎樣。然後我覺得他過場的時候就常常會，就他有時候寫一寫突然作者跳出來講話那種地方，常常透露出他的文藝腔，就中文系畢業的通病，有時候覺得還不錯，可是看久了就覺得有點low。嗯，然後，對，差不多這樣。我還要講一個，他的主線是沙複明跟王大夫。
熊：的愛情故事。
適齊：哈哈，就他的故事主線是沙複明跟王大夫。
崴瑒：沙複明跟王大夫的愛情故事？
適齊：哈哈你太慢囉。就我選的其實只是他的算是配角吧，然後其實不是最精彩的地方。然後我要進入到青衣了。哎，青衣他其實算是中篇，然後我只有選了一點點出來，好，浩偉開始。
浩偉：我覺得〈青衣〉超級像中視知名的八點檔花系列欸，超級像。那個潑熱水到人家臉上根本就是金田一有一集啊，被潑硫酸那一集，那個歌劇院旅館殺人事件啊，根本就是那個嘛。所有橋段你知道兩個女生除了潑硫酸跟潑水還能潑什麼呢？潑王水？對啊，意思就是這樣子了。
晏如：還可以潑騷啊。
楚然：會不會太過份啊？
浩偉：你有被潑過嗎？
晏如：我有被潑過騷啊。
浩偉：喔哈哈哈。然後我覺得這一段就是在處理一個女人可以被自己內心的嫉妒吞沒淹噬到什麼樣的程度嘛，然後雖然她最後又重回舞台，但我我還沒看到結局嘛，我覺得最後的結局應該也不是什麼好下場，所以我覺得他可以把女人怎麼樣被嫉妒，怎麼樣如一把火把自己燒得一乾二淨的感覺寫得很好這樣子。
彥妏：我覺得裡面的「面瓜」，面瓜跟泰來我覺得是同一類型的男人欸，然後就覺得他裡面的女人好像都需要這樣的男人，然後我覺得，蛤我不知道要講什麼了。
晏如：我很喜歡就是〈青衣〉這篇，我讀他的時候，我會一直有在讀李碧華的《霸王別姬》的感覺。然後先說就是我覺得以就是像這種主題性的小說來講，比如說在之前的同志文學在東亞裡面碰到的文本《失聲畫眉》，或是這種〈青衣〉，或者是李碧華的《霸王別姬》，這幾篇小說基本上都是在寫演戲，都是京劇或者是花旦啦，青衣旦這種有關於戲台上扮演的一些。那就可以從很多就是細節上的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是不是真的有在做功課。就是關於比如說走場、過場、演員的裝扮、裝飾、水袖啊、還有唱腔這些東西，他雖然不是整個文章的重點，可是他是整個文章的精隨。你就會讓人說你寫出了這些東西代表你懂，而不是你只是拉了一個主題，然後隨便作作樣子，告訴別人說我就是在寫偵探類型的小說，寫怎麼樣類型的小說，是你需要有一個很深的基礎，讓你有這些知識，你才有辦法創造出像這樣的一個背景，我覺得這個很成功。然後接下來就是在角色的感情上面的話，就是我覺得這一篇，我真的覺得那個筱燕秋她之所以對李雪芬作出那樣的事情，我真的覺得那個情感不是嫉妒，她只是很想演戲而已。有些人會因為自己眼中正在追求一個東西，因為她追求那個東西，是她人生中最看重的，她就不會去在乎其他的事情，她上台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演戲，也不是說她想要勝過誰，雖然旁邊的人都說她是嫉妒啊幹嘛，可是我相信作者寫的那句話，她其實真的沒有嫉妒。然後我剛剛把青衣後面的結局看完了，我就不爆大家的雷，真的你看完後，你會覺得他真的很像霸王別姬裡面的陳蝶衣那個角色，她就是一輩子都活在她的舞台上，然後為了戲發狂發瘋，為了戲著魔，然後為了她的志業而死。我覺得人如果能夠死在自己的理想底下，或者是自己所愛的事物的時候，那就真的是死得其所。就像戰士一定要死在沙場上這種感覺，我覺得他想要表達出來的就是這種概念吧，作者作得很好。然後雖然看起來他情節的線路就真的還蠻老套的，但是他會把很多你覺得老套的東西再翻新。他整個架構看起來根本就是另外一個霸王別姬，只是裡面沒有霸王，她就只是一個飛向月亮的嫦娥，嫦娥就不需要男主角這種感覺。在這裡面愛情並不是重點，她裡面有性、有愛情，可是重點還是那個女人還是要活在戲台上這樣子。
楚然：這一篇，因為我對傳統的戲劇沒有太多的知識，所以一路看下來的話，對我來講，這個經驗應該是發現了什麼，很難會試著將這個小說分析，因為就像剛剛晏如姐講的，就是他故事其實蠻老套，可以隱約看到一些大陸樣本劇的情節。例如：「為了劇團的明天，我願意作好傳幫帶，我願意把我的舞台經驗無私地傳授給筱燕秋同志，作一個合格的接力棒。」不覺得這邊就可以搭配什麼手勢這樣子。就是他可能像晏如姐講的，但是如果說從一個對於傳統戲劇一點都不懂的人，看鄒適齊選的這些片段的話，你會覺得他就是不斷地將某種很舊的東西一直不斷的晾開。像把在家裡疊很久的漂亮衣服一個個攤開，有種本色的東西，把一個東西的本色現給你看。所以我覺得這篇小說給我驚喜還蠻多的。
書愷：可是我覺得楚然剛剛說的那個就是口號什麼，我覺得因為那是故事裡面的環境背景在，才會有一個既有的語言吧，如果他把這語言改掉，以我們的語言，會不會就失去了他對這整部小說的歷史背景資料考據的工夫呢？所以他會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一定是有他的用意的吧。然後我覺得這部小說讓我想到之前的一部電影，叫作《燃燒鬥魂》。
熊：很像那種360合1的卡匣會有的遊戲。
書愷：那部電影就是在演一個拳擊手的一生啦。我覺得就是像筱燕秋，我覺得剛剛晏如說的，我覺得她應該是貪婪吧，她貪婪的是整個舞台都她的。剛剛說的那個電影裡面是演一對兄弟，哥哥就是一個曾經紅極一時的拳擊手，因為一些各人的行為不良，就沒落了，可是他一直活在自己過往的榮光裡面。他一直覺得為什麼弟弟可以，他覺得是他而不是他弟弟這樣的心態。所以我覺得就跟筱燕秋後來在看春來那樣。這應該不是嫉妒，而應該是覺得舞台應該是她的，而不是別人的，就是舞台只有她自己可以站在上面，別人不可以來侵犯到她的私領域這樣子。這跟嫉妒好像還有一點點程度上的差別，恩，然後大概就這樣子。
欣穎：這一篇我也蠻喜歡，然後其實我最喜歡的一段是在241頁的「後台立即變成」那一段。我覺得中間的一句話「而過道更空蕩，像通往月亮的路。」我覺得這句話幫整篇小說定了一個調。就是筱燕秋注定要成為一個嫦娥，然後月亮就是她一定要待在舞台，而那個舞台是孤獨、空曠，是只有她可以存在的。然後我看這篇也是一直想到霸王別姬，這句話讓我想到霸王別姬一開始只有一個黑色的舞台，然後一盞燈，還有她在上面唱戲的那一幕的場景。
育騰：青衣，就我的問題啦，就大陸是不是還是那種公開場合的表演，就藝術方面，是不是可能還要透露出共產主義嗎？還是只是剛好這篇小說提到？
氓哥：他時代是1979。
育騰：喔喔，因為他其實有塑造一種悲劇性格吧，好像筱燕秋唱了這部戲之後，反而變成一種悲劇的角色，其實她本來沒有那個，就是她本來只是個沒沒無聞的人而已，可是她因為唱了這個，就好像是讓她好，可同時也是害了她。然後就這樣看看看下去，我覺得很好看，然後她心中的執著可以持續那麼久，二十年，好像不為其他事，只為了表演，有瘋狂的清醒，只想要堅持她追求的那個東西。
熊：我相對於金嫣那兩篇，可能比較喜歡這一篇，可能是因為他擷選的完整比例比較大吧？我剛剛有點忽略金嫣其實是一篇長篇小說很短的一部份，所以可能評價要收回來一點點。可是這一篇我就可以看到一些環環相扣的部分，所以就覺得比較喜歡，但呃……幹我今天記憶力好差喔！喔，就是我覺得大概可以看到後面發展的一些可能情況，我覺得他的套路、隱喻什麼都還蠻明顯，因為嫦娥不會老，但是筱燕秋會老，就知道筱燕秋一定不會上台演戲，就算上台演戲也一定是亂七八糟的。然後面瓜也對她說：「只要沒有女兒，你就是我的女兒。」但是她們也生了女兒，所以我覺得她跟面瓜大概也會出什麼事，有嗎？
晏如：後來她演戲還是很好，她演戲沒有亂七八糟。
浩偉：你這樣暴雷吧。
熊：因為我現在覺得好像就是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還蠻清楚，蠻容易發現。然後我覺得這一整篇他的故事，就是你讀的時候你是一氣連下來的，可是其實一氣連下來，我覺得未必是特別好，可能因為轉場轉得很漂亮吧？他可以把東西合成一個完整的故事，可是像其實我看施叔青的《行過洛津》，我覺得施叔青寫教戲、寫唱戲、寫戲台上的表演，寫得比他好非常非常多，他可以在沒有演戲的場景，寫出演戲的東西，我覺得施叔青真的超強的。就是關於她演戲的內心，畢飛宇就羅列使用排比法，把這些東西完整的講完，我覺得施叔青強非常非常多。強烈推薦大家去看《行過洛津》。
晏如：就我剛剛有翻到，就是後面筱燕秋後來不是碰到春來嗎，然後她就是看著春來，對她作出一些動作，我看的時候覺得說，其實那不是同志情節或什麼的，我反而會覺得她就是真的把春來當她自己了。她就是會想要看到，舉一個例子好了，就是現在有很多很奇怪的女生，會去玩那種擬真版的洋娃娃，就作得很像人，眼睛超大，睫毛還會扇的那種，就很大，72公分那種大娃娃。然後她們就養那種娃娃，像養小鬼一樣，心理投射是把自己當成娃娃，所以她們會希望這樣子被人家對待，或者是她們會想要去觸碰自己，她會覺得自己應該就是要這樣美麗，然後會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娃娃身上。那我覺的春來就其實是她的一個投射，可是因為春來年輕，然後她已經過了那段時間，所以她這個投射注定要以悲劇結束，是這樣子的。我覺得他這個投射的部分就寫得很棒。
熊：那你應該去看《行過洛津》，我看了我自己判斷的方式是用嫦娥的隱喻來看，因為嫦娥吃了靈藥，她不會老，但是筱燕秋老了之後，她就等於是戲裡面的角色會一直更換要演的演員，必須要是一直不會老的。我是從比較文學的方式來看啦。
育騰：有提到《行過洛津》那我講一下好了。就是我覺得畢格非(誰？)跟施叔青的差別是。(眾人：畢飛宇！)喔……就是這個作者他是把她寫出來給你看的，我覺得《行過洛津》他是真的演出來給你看的。可能他用的是第一人稱這樣子。
熊：沒有，《行過洛津》不是第一人稱。
育騰：就是你比較能融入那個情境，他沒有第一人稱嘛，他比較能讓你知道當時歌仔戲是怎樣進行的。
氓哥：就可能，就算是第三人稱也有比較偏某個角色和，全景式的，對啊，可能是這個差異，我沒看過那本。我也是蠻喜歡這一篇，可能因為中篇真的比較集中一點，那個人也是比較喜歡這種比較不完全是喜，因為看前面推拿所選的篇章，會覺得比較像是笑鬧劇這樣，還沒有看到比較深層的篇章，那這個就比較集中這樣。呃這題材雖然很常見，雖然說福樓拜說十九世紀以後再也不會有小說，因為所有人物和情節都被寫過，但事實上還是有非常多的小說。我覺得如果要走重視情節或人物的塑造，前面的人一定會寫過，不可能完全沒有重複到，而且他寫的又是比較傳統的題材，戲劇有關的東西，就多少會重複到。但還是可以化腐朽為神奇，我覺得他比較好的點是用奔月的意象，像剛剛講的嫦娥的東西大概被講完了，那其實嫦娥奔月這個意象雖然感覺是非常美的，但是她美的同時又象徵一種孤獨的意象這樣，而且嫦娥奔月最原始的傳說，嫦娥並不是那麼美麗的在廣寒宮裡面，很孤寂的美。其實她變蟾蜍，就非常噁心這樣。算是懲罰她吧，就其實比較原始的版本是這樣，不是那麼美好這樣子。那我覺得不知道這種古典戲劇會用到反串的東西，就跟類似同志的情節，性別關係會比較複雜一點可能跟題材有關係啦，在戲台上的性別表演互換，那同時可能形式和內心會有一定的互動這樣。像之前我也看過有寫cosplay的也是跟同志情節連在一起，如何如何，或是說有些人對cosplay有偏見嘛，就是女生扮男生的角色就是會如何如何，就是會有偏見，但另外一方面想，有時候這也是一個蠻複雜的現象，所以才常常會被小說拿出來探討這樣，我覺得這個是還蠻可以去探討的。
柏言：然後我有想到那個，《失聲畫眉》。我現在還有想到洪醒夫的《散戲》，然後還有鴻鴻的《人間喜劇》，也是在寫這個東西，我反而比較無法忍受這一篇的通俗感，就覺得他真的比較用力，他真的把很多他作過功課的東西迅速的鋪陳出來，可是就不像《推拿》這麼遊刃有餘吧，就覺得這篇真的比較用力。然後，我覺得開心的東西反而有時候比較難寫，回應氓哥。然後我不喜歡，為什麼最後收在結尾的地方是她跟老闆上床，就讓我非常難以忍受。
晏如：那個是習慣欸，就是戲子當台亮相前都會作這種事情，連日本的藝妓也是。
柏言：可是就很俗濫，就感覺她是為了要得到一點權力還是什麼。
晏如：因為他是出錢讓你演戲的人，所以他就是你的老闆，意思是他可以對你做任何事情。
柏言：這是古代的事吧？
晏如：一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
柏言：然後我覺得欣穎剛才講的孤獨舞台我覺得還蠻好的，沒有想到。然後242頁，那裡說：「誰能想到《奔月》會遇上菩薩呢？」然後就開始寫劇團，我覺得那也是某種程度的機械降神，就是菩薩，感覺是寫不下去，就召喚一個神出來解救一切，這個轉折就有點dislike。
熊：什麼是機械降神？
氓哥：你講的是像掃地僧一樣那種憑空降下來的東西嗎？
柏言：不是啊，就是像《伊底帕斯王》裡面啊，突然會有神跑出來，說接下來該怎麼走之類的。就他會有一種無涉於，就突然跑出來那種，像《土匪》不是也有那種……
熊：機械性降下來那種……
柏言：後來意思好像是從機械跑出來的神。就是製造、複製出來的神。
熊：喔喔，那我大概了解。
柏言：就是恩……我也覺得通俗的部分可以諒解，也是很多寫得很好。我一直要提《百年孤寂》，他核心也是一齣通俗劇，他就是寫得那麼好。然後剛才說有同志情誼的部分，她撫摸年輕的青衣，讓我想到伊藤潤二的《富江》，裡面有一篇養女，就女主人啃噬年輕女子的肉體。就他其實追求也不是同志愛，也是一種緬懷吧，好像看到年輕的自己。然後我看到他寫減肥的部分，覺得好噁心喔。把自己的肉摳出來，就好像這種東西已經被寫到爛掉，可是他可以寫到讓人有點不太舒爽。
熊：你自己……
柏言：對啊，所以我覺得他寫得比我好啊，哈哈。那就這樣。
卜姐：就是我有想到最近上了另外一個通識課，我們那時候在講《時時刻刻》那部電影啦，我們老師說的。像藝術家他有兩個生命，一般人我們可能都被灌輸要追求平凡的、真實的那種平順的生活，像這裡面的主角就是一個在舞台上才算是真正活著的人。我覺得這一篇會讓我想到很多東西，譬如說她在講自己的中年危機的時候，她會覺得那個鋪排很像白先勇的《台北人》裡面的語氣。然後本身情節會想到另外一部電影是《黑天鵝》，這個作者的語氣或是他的結構，或是他使用的東西，我覺得他沒在怕使用前人的東西，不管是意象什麼的。是說他很有自信還是怎樣，就是他覺得寫得嗯……平順，他就可以用以前的東西，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想法，我以為創作者就是會一直想要求新求新，我會蠻想要了解這個作者的寫作態度。
適齊：我自己最喜歡《青衣》是第二段那邊，喬炳章就叫筱燕秋演戲給他看，然後筱燕秋就直接問他說你要哪一段，直接就演出來，我覺得他那邊寫得真的很好，「他拽一拽前衣襬，再拽一拽後衣襬，運手，運眼……」我覺得他那邊寫得很好，讓我有很驚豔的感覺。然後我自己看畢飛宇，之前有評論者說畢飛宇和魯迅都是用很冷的筆調在寫，我自己看就有一點。畢飛宇跟余華的筆調都是偏冷的，可是余華的筆調更冷，畢飛宇有時候會跳出來，可是余華不會跳出來。我覺得大陸為什麼會培養出這些作家呢？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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